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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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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(7)

38.

夏穗一整晚都沒睡好。

一閉上眼, 就是哥哥那張近在咫尺的臉。

一轉個身,還是。

家裏沒有多餘的床位或者床墊,連毛毯和枕頭都只各有一個, 打地鋪都成問題。

沈因生病了,夏穗自然不可能讓一個病人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。

而沈因也不允許她和他分開。

二人規規矩矩地躺在一張床上, 夏穗像是快被上刑的犯人,手腳都被緊緊地拉開,捆在床頭和床位。

沈因則睡得很安穩。

他面對著她, 呼吸均勻地消長。

不知道為什麽,這次夏穗沒有了從前的安全感。

取而代之的,是迷茫。

答謝的吻。

這是外國人的感謝方式嗎?

她可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,從來沒見過誰用吻來感激, 真要這樣的話, 她的嘴早就被別人親爛了。

難道沈因小時候是在國外長大的?這是他們特別的習慣?

夏穗緊緊地閉著眼,越想心跳得越快。

這的確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,上次那個錯誤的吻發生得太快, 她嚇得立刻逃之夭夭, 根本沒體會到接吻到底是什麽滋味。

兩個吻的含義大相徑庭,卻又不謀而合。

心臟毫無章法地瘋跳,胸腔裏就像裝了只發狂的兔子, 攪得她五臟六腑都很不好受。

她翻了個身, 背對著沈因。

掏出手機來看小說。

一點開某綠色應用,迎面推送來的就是一篇偽骨科文。

——偽骨!病弱哥哥超愛我!

“……”

不不不, 達咩,怎麽上個網都這樣??

她皺著眉迅速退出, 換到某紅色軟件,居然迎面又來一個帖子。

——我.有.骨.科.癮.把你們的的白月光文都交.出.來.

“……”

現在的大數據在幹什麽?

知不知道精準推送啊?能不能推點她愛看的??

本來想上個網減輕心理壓力, 結果弄得她越來越火大。

不看了。

睡覺。

夏穗氣鼓鼓地把手機撂在一旁,趕緊睡覺。

生氣似乎還真管用,她還真的睡著了。

房間裏一片黯淡。

光線熹微,只能瞧見一輪朦朧的月。

在她看不見的角落,男人徐徐睜睫。

他勾起唇角,露出由衷的微笑。

---

第二天沒有早八,今天一整個早上都沒有課,只有下午有節管理學。

夏穗這一覺睡到了早上九點,今天是個大晴天,她是被窗外的陽光晃醒的。

廚房裏傳來一陣沸騰的悶響,好像是水燒開後在咕嚕咕嚕地冒泡。

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,走到廚房。

她看見了沈因。

看見了一個光著上身,身前只系了個圍裙的沈因。

夏穗楞了楞,頓時睡意全無。

沈因聽見門口的動靜,也應聲轉過頭來,“醒啦。”

他笑了笑,“洗個手準備吃早餐吧,我給你準備了面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夏穗懵懵地點頭。

雖說非禮勿視,但一個活生生且美好的□□擺在面前,怎麽能忍住不多看兩眼呢?

沈因雖然瘦,但身材很好。

他是天生的大骨架,腰間沒有一絲贅肉,隱隱還能窺見少許的肌肉線條。夏穗一度以為他平時穿衣服好看純粹是版型好,沒想到是自己的身材襯起來的。

……哥哥好像。

也沒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虛弱?

夏穗低著頭到浴室裏簡單洗漱了一番,沈因給她準備了全新的洗漱用品。兩把牙刷,一黑一白,兩個漱口杯則是對應的一白一黑。

沈因已經洗漱過了,白色牙刷卡在黑色的漱口杯裏,刷毛濕漉漉的,橡木柄還掛著幾粒水珠。

鏡子裏走進她的身影,夏穗瞇著眼拆開另一把牙刷,硬殼的包裝袋相當難開,她現在腦子還沒清醒,開薯片似的使勁掰扯,等手心都被搓紅時才發覺背面的撕條。

夏穗被自己蠢笑了,臉上餘紅未褪,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如何,刷柄凹凸不平的紋路讓她幻視出哥哥的小腹,反應過來後連忙搖搖頭。

怎麽會這樣,她怎麽變得這麽好色了?

那是哥哥啊,不許肖想!

現實的條條框框和道德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,世界與世界之間,是有明確的界線的。夏穗擠了條牙膏把牙刷塞到嘴裏,口腔瞬間便被一陣強勢的薄荷味席卷。

昨晚哥哥殘留下的味道,好像一瞬間都被打掃幹凈了。

她舔了舔清理後的牙齒,澀澀的,很苦。唇齒就像一把鎖,而她此刻正在蠕動的舌頭就變成了鑰匙,輕而易舉地撬開了親吻的種種細節。

怎麽辦。

人的感官是有記憶性的。

她還是能輕易地回憶起那種滋味。

想到這一切,好不容易平覆的心又劇烈地跳動起來。不得不承認,她今天一個早上滿腦子都是沈因。

從昨天,不對,前天,和蔣銘遠一起吃飯開始,這種感覺就一種沒完全停歇過。跟冒著火星的野草一樣,只要有一陣風,即刻便熊熊燃燒。

夏穗埋下頭沖掉泡沫,手裏捧起冰涼的水往臉上撲。

這麽做並沒有減輕半分,反而引得冰水也被燙熱了。

要命。

--

夏穗在衛生間裏折騰了好一番才出來。

早餐已經準備好了,沈因就煮了兩碗家常面——附近的超市裏買不到沈家那種特殊精制的面點,所以他只好扔了把張克明的雞蛋面。

分量剛剛好夠他們兩個人吃。

夏穗細嚼慢咽著,一邊吃一邊用筷子去撥弄荷包蛋,這是個糖心的,一戳就破。

明亮的蛋黃緩緩流瀉,像根莖折斷後滲出的枝液。

夏穗緊緊地盯著蛋液,不發一言。

“怎麽了?”沈因微笑著,“不好吃嗎?”

“沒有沒有,很好吃。”夏穗立馬夾起一筷往嘴裏塞。

沈因滿意地點點頭。

一則電話打來,他平靜地接上。

對方說了一大串話,他隨意地發出“嗯”,“好”,“拜”一類簡單的聲音反饋。

是沈莊國嗎?

想起沈因和家裏人的關系,夏穗忍不住問:“哥哥,你和叔叔和好了嗎?”

“和好了。”

“那剛剛打電話的是……”

沈因盯著她,沒有立刻回答。

過了好一會,才稍稍歪了下腦袋,“怎麽?”

他微笑著,“妹妹似乎很關心我在和誰聯絡。”

夏穗啊了聲,連連否認,“沒有沒有,我就隨便……”

沈因說:“開個玩笑。”

“別緊張。”

“……?”

開個……玩笑?

呃。

夏穗戳著軟趴趴的面,整個人都還陷泡在剛剛的狀態。

開玩笑。

哪裏好笑了。

沈因像是看出她的不悅,“生氣了?”

“沒。”夏穗嘟著嘴,“才沒有。”

“嗯哼。”沈因饒有意味地望著他,“那就好。”

“對了,我今天不去上課了。”

夏穗:“你今天沒課嗎?”

“嗯。”沈因說,“而且今天搬家公司的人會來,我得留在家裏幫忙。”

沈因一向細心,執行力強。

頭天還在聊的事兒,今天就辦妥了。

這大概也是家庭教育良好的一大特征吧。

……

這頓飯匆匆吃完,夏穗幫忙收拾著洗了碗。

沈因負責收拾餐桌,她負責洗掉兩套碗筷和那口鍋。

時間一晃來到了中午。

這個時間點回學校,剛好。

夏穗簡單地重新漱口,收拾好一切準備離開。

到玄關時,沈因拎著她的包繞到身後,稍稍彎腰,掀起女孩子的手穿過背帶。

他揉了揉她的腦袋,“快去上學吧,晚上回來,我做蝦給你吃。”

“好。”

夏穗摁下門把,身體被意識操控著向前走。

她現在,怎麽莫名有種,上班族和她的家庭煮夫既視感呢?

--

下午上完課,夏穗直奔社團。

到社團時有點晚了,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。

她從後門進入,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。

旁邊是個女生,對方見有人來便自覺地收拾掉出界的東西。

祝南敲了敲黑板,“安靜。”

“現在開始點名了。”

祝南翻開點名冊,開始挨個點名。

點到“付然”時,旁邊的女孩子舉起手。

哦。

原來她叫付然。

好熟悉的名字。

隨後祝南點到了夏穗的名字,她舉了個手,祝南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才繼續。

付然反應過來了,“夏穗?”

“你是夏穗?”

“我是付然呀,就是當初被周言之追著欺負,但被你救了的付然。”

兩個人的電波對上了,夏穗還記得當時為了這個女生潑了周言之兩瓶酒精來著。

老友見面,敘舊的話正要出口,緊接著祝南又點到,“沈因。”

“沈因?”

祝南連續念了他三次名字,“沈因在嗎?”

“頭疼,又是一個沒來的。”

“我最後強調一遍,超過三次沒來的自動退社,你們自己……”

付然:“原來沈因也在啊。”

“他沒去P大和T大嗎?還是說這個是同名。”

“沒去。”夏穗說,“不是同名。”

其實夏穗也不夠確定是不是本人,冥冥之中就是有種感應。

想起沈因最近幫的忙,夏穗不安的心思又開始隱隱作祟了。

雖然沈因以這樣的方式結清了他們之間的賬。

但是夏穗還是沒法那麽心安理得地接受。

她打算把那筆錢存起來,平時再兼兼職,努力攢更多的錢。

一年不行就兩年,兩年不行就五年。

總之,她必須要把欠沈因的人情都還上。

付然點點頭,“好吧。”

兩個人聊起了天,付然對夏穗不勝感激。

其實從上次被夏穗救了以後,付然就一直在想辦法聯系感謝夏穗,但是高中時候太慫了,她沒有夏穗那樣反抗的勇氣,知道夏穗因為她被那群惡棍纏身,反而不敢靠近了。

不過隨著年歲的增長,她也逐漸意識到當年的自己有多懦弱。

她現在很想把錯過的都彌補回來。

點名結束,活動正式開始。

社團裏總共也就十來個人,五架鋼琴,基本上兩兩一組。

夏穗自然而然和付然分在一組,祝南時不時來看,還手把手地糾正。

夏穗感覺不自在,但又不好意思婉拒,畢竟這是在學習,又不是再做別的什麽事。

等祝南離開後,付然忍不住吐槽,“祝南可真夠深情的。”

“嗯?怎麽了?”

“你不知道嗎?”付然說,“社長有個前女友,去年和社長去郊游的時候失足溺死了。”

“社長和她感情特別好,至今頭像都還是和他女朋友的照片呢。”

“而且,你和社長的前女友長得簡直一模一樣,社長這麽貼心,大概也是因為想起了他女朋友吧。”

夏穗楞了楞,後背頓時涼了大半,毛骨悚然。

一模一樣?

原來祝南的頭像是他和她女朋友的合照。

他對她關心得過分,難道是想把她當……替身?

--

活動結束後已經是晚上八點。

今天是第一次活動,所以祝南還請大家吃了頓飯。想著沈因還在家裏等著,他做了她最愛的蝦,夏穗口齒生津,只草草吃了幾口。

蔣銘遠追了出來。

與此同時夏穗剛和付然分道揚鑣,通訊列表裏躺著一串未接來電,都是尤清打來的。

夏穗豎起手心,“不好意思,我打個電話。”

蔣銘遠停下來,氣喘籲籲的,“好,你打。”

接通電話後,尤清開門見山,“穗穗,這個國慶我不能陪你了。”

“我爸媽要來這邊看我,還說要一起來旅旅游,誒,好煩。”

夏穗安慰她,“沒關系的,那你就陪你爸爸媽媽吧,我們寒假再一塊約著出來玩就好了。”

“嗯,那你好好的啊,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就跟我說。”尤清頓了下,隨後意味深長地笑起來,“感情上的也可以哦。”

“姐閱男無數,對男人簡直了如指掌嘿嘿。”

“……知道啦。”夏穗耳根子紅了下,“掛了。”

電話剛剛放下來,蔣銘遠迫不及待地逼問:“誰給你打電話?”

“沈因?”

“我朋友。”夏穗把手機塞回兜裏,“你找我有什麽事兒嗎?”

“離沈因遠點。”蔣銘遠也開門見山,“他不是個好人。”

“?”

今天是什麽日子?怎麽所有人都這麽直白?

哦,沈因除外。

夏穗忍不住笑了,“你就見過他一次,怎麽就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了?”

她倒不是有意為沈因開脫,蔣銘遠和沈因之前確實不認識,一飯之交罷了。

沈因估計都沒把他當朋友,兩個人都沒來往幾次,他怎麽斷定的沈因不是好人?

看來,真是她對人太好了。

以至於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講她的家人了。

蔣銘遠漲紅了臉,“反正他不是就對了。”

“你不聽我的真的會倒黴的。”

夏穗輕嗤,轉身離開。

-

抵達六樓,過道漆黑一片。

走廊裏的聲控燈像是壞了,怎麽也亮不起來。

夏穗打開手電筒摸索向前,這邊的住戶大多是大學老師,很有素質,路上沒有堆太多東西,衛生工作也做得很好。

鄰居的門縫裏透出暖黃的光,時不時還有孩子哭鬧的聲音。

夏穗給沈因打電話,但他怎麽也不接。

是睡了嗎?

不至於吧,現在也就才九點。

不過也不一定,今天搬家應該耗費了沈因不少心力,他可能等不及已經先休息了吧。

想著這個點,夏穗的動作也愈發輕了。

手指在密碼屏上飛馳,啪嗒啪嗒的系統音在闃靜的走廊裏被放到最大,顯得格外清晰。

她拉著門把,輕輕往外帶。

迎面撞上這個全新的家。

在她離開的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裏,這個家煥然一新。家具擺放整齊,連帶著玄關和天花板都被打掃得幹幹凈凈。電視,冰箱,洗衣機,這些最常見的電器不過尋常運作著,卻帶給她強烈的安全感。

沈因買了個魚缸,體積不小,足足一米高。

他坐在沙發上,太陽穴抵著缸體,表情看上去稍顯倦怠,房間裏沒開燈,魚缸裏反射出的幽暗藍光成了唯一的光源。

一尾接一尾的魚穿梭在海藻裏,石氧氣泵沈到了最底,氣泡一顆一顆的,緩慢上升。

缸體震感十足,連帶著他的眼神也飄忽不定。

夏穗盯著他的側臉,沈默變得格外漫長,沈因稍稍傾身,拿過茶幾上的茶杯,杯旁還擺了個煙灰缸,裏面歪七豎八地插滿了香煙的屍體。

他只是這樣握著,並沒有喝。確切來說,杯子裏幹燥得很,只有幹癟的茶葉。

一旁的餐桌上還擺了好幾道美味佳肴,不過色澤很暗,看上去都冷得差不多了。

……這是怎麽了。

她怎麽隱隱地感覺到,沈因在生氣。

這時,沈因站了起來。

他踱步而來,逆光的緣故,導致手肘和後背都鍍上朦朧的光圈。

一步,兩步。

視線糾纏不清,他停在她的面前。

夏穗咽了咽,後背不自覺地繃緊了。

他怎麽了。

要幹嘛。

……怎麽沈默了。

正納悶他為什麽靠近了又不說話,下一秒沈因打破僵局,猛地弓身,擒住她的手臂。

他冷冷地,“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?”

“你去哪兒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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